白重恩：碳配额发放给居民在内的需求者，将促进共同富裕

中国企业改革与发展研究会成立30周年座谈会暨中国企业改革50人论坛专题研讨会于2021年10月9日在北京举行。清华大学经济管理学院院长白重恩出席并演讲。

白重恩表示，碳中和目标可以促进共同富裕。“现在，碳交易市场上的配额分配是向供给侧倾斜，主要是发电企业获得配额，然后进行交易。未来逐渐过渡到向需求侧倾斜，碳配额发放给需求者，包括居民，可能是居民一个重要的财富来源，这对促进共同富裕是有帮助”。

以下为演讲实录：

各位领导，各位专家，首先祝贺中国企业改革与发展研究会成立30周年，今天在这里听大家发言很有收获。

关于“双碳”目标下实现中国经济潜力增长，我谈一谈一些想法。首先我们来看未来中国经济增长潜力，大致是什么样。我们做了一个测算，对GDP的增长做分解，我们强调劳动生产率增长的潜力和劳动力的增长速度。关于劳动生产率，全世界的数据，有一些经济体增长潜力得到充分发挥，他们的劳动生产率增长比较高，这些发挥潜力的经济体，劳动生产率增长有一定的规律，所以我们要利用这样的规律对中国的未来进行预测。

主要是四个东亚经济体和十四个西欧经济体，有一个共同的特征都是市场经济，也是高度开放的经济，国内外环境比较稳定，在这样一些特征之下，他们实现比较高的劳动生产率增长速度。

劳动力的情况，中国的情况跟人口结构变化有密切的关系。分析14岁-65岁占人口比重变化的趋势，现在面临的是比重在下降，人口红利在逐渐消退，这对经济增长会有一定的影响。综合考虑，前面这些因素，我们做了一些数据的工作，得到的一些结果。

我们在六年前“十三五”期间到2050年做的预测。这个预测是基于一些劳动生产率增长速度比较快的经济体的历史数据，没有考虑一些重要的因素，比如当时没有疫情，那些经济体国内外环境比较稳定，而我们面临着国际环境不确定性，另外这一轮新的技术是不是跟过去新技术有不同的影响，最后是双碳目标对经济增长潜力产生什么样的影响。

关于新技术的影响，我们做了各省的分析，发现服务业发展比较快的省份，劳动生产率增长比较快，而我们的解释是现代服务业的发展很多是跟数字智能技术相关，所以我们认为这个对经济增长潜力有正面的帮助。

但是双碳目标对经济增长潜力到底会有什么样的影响？大部分人认为双碳目标给我们造成更多的约束，所以会使得我们实现经济增长潜力更加困难，这个也有一定道理，双碳目标给我们带来一些新的挑战。

一个特别重要的是我们从碳达峰到碳中和的时间比较短，只有30年时间，短于发达国家可用的时间。这使得我们的过渡变得更加艰难。还有一个特色，我们是能源结构高度依赖于煤电，煤电占全口径发电量的61%，火电也是占68%，要实现双碳目标这样的结构肯定需要改变，而这样的结构转型，成本很高。这给我们实现经济增长潜力带来新的挑战。

今天我特别想说的是，尽管双碳目标给我们造成更多的约束，给我们带来更大的挑战，但是双碳目标也给我们带来机遇，可能在中国特殊的情况下，使得我们的经济增长潜力反而是更高一些。这些机遇来自于贯彻发展新理念，实现高质量发展。

首先双碳目标给我们带来了更强的创新动力，从很多研究来看，每个企业从创新中得到的回报低于社会的回报，往往需要政府给企业更强的动力来创新，比如通过税收减免，通过补贴等等，有了双碳目标创新动力更强，政府支持力度更大。而各种创新往往和双碳创新是共生，我们做双碳创新时，其他创新也会加速。这是未来经济增长可能会受益于双碳目标一个原因，而且中国在碳中和创新方面，我们和发达国家处于相近的起跑线。

第二，双碳目标可以帮助我们突破一些体制机制障碍。过去非常强调以改革促开放，我们是不是可以以双碳目标来促开放，以碳中和来促改革，以前是以开放促改革，我们是不是可以以碳中和促改革，比如利用碳中和的目标，降低某些行业的准入门槛，特别是新能源产业，推动公平竞争，化解过剩产能，处理僵尸企业。

另外，新能源绿色产业是在全球具有竞争优势，不仅对于创业更有利，对于产业发展，经济发展也是可以更加有利。为了实现这样的潜力，我们要更多的考虑怎么在全球发挥碳中和技术优势。

如果各个国家都在实行碳排放的市场交易措施，因为我们的减碳成本低于西方发达国家，如果我们把碳市场和全球碳市场连接起来，也会给我们带来一些机遇。碳中和路线要求减少对化石能源的依赖，除了煤以外，原油和天然气都有高度对外依赖度，碳中和可以减少对他们的依赖，实现经济安全有更大的帮助。

另外碳中和的目标可以促进共同富裕，现在碳配额，碳交易市场上配额分配是向供给侧倾斜，主要是发电企业获得配额，然后进行交易。未来逐渐过渡到向需求侧倾斜，碳配额发放给需求者，包括居民，可能是居民一个重要的财富来源，这对促进共同富裕是有帮助。

为了能够充分发挥我们在碳中和的优势，促进更好的实现经济增长潜力，要进一步推动碳定价，更好利用市场机制达成双碳目标。今年上半年有一些人说运动式减碳，带来很大的问题，就是没有利用市场机制，为了更好利用市场机制，很重要的一点是碳定价，包括碳市场、碳税，绿色溢价的补贴等等，这里面之所以这么强调碳定价，是因为只有这个才能使得所有的排放者为排放付出成本，减碳者获得收益，碳定价通常的考虑都是在供给侧像发电企业，我们给他施加压力，来减排，消费侧也有很重要的激励问题，让消费者尽量减少能源不合理使用，碳定价可以把激励从供给端传导到消费端，起到一个指挥棒的作用。

现在我们的碳定价主要措施是碳排放市场，7月16日启动市场，仅仅涵盖电力部门，为了让碳定价能够更加普遍创造激励，让市场起作用，我们要不断的扩大碳定价覆盖范围，从电力市场到重点加强高碳企业的排放，比如“十四五”期间可以考虑把碳排放市场扩展到七个重点排放企业，引入一些拍卖机制，进一步完善碳市场。还有一些企业比较小，难以纳入碳市场，可以考虑对这些企业开征碳税，把碳排放交易和碳税统筹起来，实现碳中和目标。还有碳市场机制设计，可以促进共同富裕。如果我们连接全球碳市场，可以更好的发挥中国优势。